“原来是这样......”蔡鹄宇低头想了一下,对李未末说:“要不我今天还是在你家附近找个酒店住吧。”
李未末一下子没反应过来,问:“找酒店干嘛?”
蔡鹄宇说:“上大学那会儿,你说要我跟你试试,是因为他吧?”
不得不说,蔡鹄宇虽然很多时候外在表现不太着调,讲话也时常心血来潮,令李未末哭笑不得,本质却是个机灵人。尤其在人际交往方面的敏锐度和洞察力,比李未末强出不少。
就比如那次联谊,他们到场没多久,蔡鹄宇就明白过来联谊充其量只是学姐的一个借口,帮学妹牵线李未末才是联谊的主要目的。只不过不幸的是,李未末坐在学妹旁边就是一根柱子,当学妹软着嗓音对李未末说自己够不着那边自己喜欢的菜时,李未末诚恳地建议学妹可以站起来夹,或者找人换个座位。
蔡鹄宇以为李未末是故意的,直到第二天在食堂碰见学姐,对方半开玩笑着打探,问李未末觉得那个女孩子怎么样,李未末一脸迷茫,扭头看着蔡鹄宇,说:“女生?我旁边坐的不是你吗?”
蔡鹄宇了解李未末有个脾气不很好的别扭性子,有些方面又比较钝,需要人推一把。
李未末没否认蔡鹄宇的推测,坐在地板上,脑袋靠着沙发垫,蔡鹄宇趴着,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下李未末的额头,说:“喜欢了那么久,人家表白,要是不赶紧先趁热睡一下凉了可就不好吃了。”
李未末斜着眼睛瞪了蔡鹄宇一眼,蔡鹄宇又说:“所以我去找个酒店住,晚上给你们腾地方,够义气吧。”还嘱咐李未末,不管现在还有没有那么爱了,还是要谈一谈,处一处,睡一睡才知道合不合适,合适了就好好走下去,不合适了趁早分开也不遗憾。
蔡鹄宇讲得老道,李未末不信,挖苦说:“说的好像你就多有经验似的。”
蔡鹄宇的两只眼睛不用刻意睁着也显得很大,凝视对方的时候就显得有些一本正经,他看着李未末说:“当然。”
这下轮到李未末吃惊了,他的脑袋从沙发座上弹起来,伸直脖子,嘴唇微张着,不可置信地问:“真的假的?那你那个时候还跟我说是你的初吻......”
蔡鹄宇做出一个“拜托”的表情,“咱俩大学毕业都多少年了,总不能你孤家寡人,就要求兄弟我也一直处男陪你到现在吧。”
李未末说:“怎么都没听你讲过。”
蔡鹄宇撇嘴,“你扪心自问,你对我的情感生活有兴趣吗?关心吗?”
李未末不说话了,他平时确实不太会想到主动关心这位好友的生活,大部分时候都是蔡鹄宇那边一条一条地发微信和语音过来找他,蔡鹄宇从大学就知道李未末性格独,是个挺被动的人,他自己又是个分外主动的性格,两人也算互补。
这点上蔡鹄宇和曾经的韩拓有些相似,都有些黏人和自说自话。
李未末就狠得下心十年不与故人联系,如果不是韩拓突然回来上海,又“恰巧”住他隔壁,李未末真有可能后半辈子都只把韩拓这个人压在心底的匣子里锁紧,永远不打开。
蔡鹄宇见李未末愣神,又用力戳了下好友的额头,郑重地说:“有些时候别太纠结了,你看昨晚你那发小对我的态度,那眼神,我都怕他半夜对我下毒手,你俩这状态,你还指望跟他做普通邻居?”
这句话正好说中李未末内心,他能想到的方法都试了,冷言冷语也说了,再坏的事,他又干不出来。
左右都难以下脚的时候,似乎只能在原地站着。
或许他一直不答应,韩拓再执拗,时间够长也就放弃了?
但扪心自问,如果有天韩拓真的放弃,他心里就真的舒坦?真能心平气和地看着韩拓转身和别人在一起?
如果韩拓没回来,隔着互联网的距离得知他的喜讯,李未末或许还真能诚心实意地送出祝福。
可现在,真人就在他面前,给他做饭吃,陪他去医院,亲吻他,睡在他的客卧......
想着想着李未末下意识又去触摸自己的嘴唇,余光瞥见蔡鹄宇皮笑肉不笑的“呵呵”表情,一个激灵回过神来,脸上有些挂不住,恼怒地狠踹了一脚脚边的泡沫筒。
无辜的泡沫滚轴挨了一脚,咕噜咕噜滚到餐桌边去了。
蔡鹄宇瞧好友这样,又连戳了两下李未末的额头,随后收回手压在胸腔下,捂着心口的位置说:“你还有机会,别最后整的跟我似的,该说的时候不说......”
李未末额头的皮肤被蔡鹄宇摁出了一小块红,他一边揉一边皱起眉头,“我怎么觉得你怪怪的,你平时会这样讲话吗?”
这时卧室那边传出一些响动,估计是韩拓起床了。蔡鹄宇打个哈欠,两手一撑从沙发上爬起来,指挥李未末。
“想吃油墩子粢饭糕配咸豆浆,帮我点。”
蔡鹄宇来上海出差,今天不是周末,除了李未末,屋子里的另外两人班还是要上的,李未末刚被说不关心朋友的生活,此时上了点心,觉得蔡鹄宇劝他的最后那句话有点反常,便扯住蔡鹄宇的胳膊让他有事讲清楚,蔡鹄宇说没啥,李未末便直接揪开蔡鹄宇的衣领探头往里看。
蔡鹄宇胸口有小时候做开心手术留下的疤,Y型疤痕挺明显,李未末能想到的就是蔡鹄宇身体是不是出了状况,不过似乎并没有在皮肤上观察到新的开刀痕迹。
韩拓一推开卧室门就看到蔡鹄宇站在客厅和餐厅的连接处,而李未末正像只猫咪一样,整张脸埋进蔡鹄宇的宽大T恤里,只剩一颗毛茸茸深茶色后脑勺露在外面,还动来动去。
韩拓立在门口看着那后脑勺,视线穿透颅骨。
蔡鹄宇扭头看见韩拓,小幅度地抬起两只手做投降状,又隔空比了下鼓起的前襟,无辜的脸上大眼睛挑了挑,示意:是他单方面动的手。再拍拍李未末的后背,说别看了,你能看出什么来?
韩拓转身进了卫生间,蔡鹄宇心说这人咋在别人家上厕所还不知道关门,就见下一秒韩拓又转身出来,扳着李未末的肩膀迫使李未末直起身。
李未末低着头在蔡鹄宇心口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,有点脑充血,白嫩的脸蛋涌上血色,两颊看过去红扑扑的,突然被人抓着肩膀拉起来,琥珀眼珠里掺进了一点反应不过来的茫然,更多的则是被打断的不快。
看在韩拓眼睛里,简直跟告诉他“我在白日宣淫,我面色潮红,你坏我好事”也差不了多少了。
更不巧的是,李未末以为是蔡鹄宇想隐瞒啥跟他拉扯,下意识挥手挣了一下,不偏不倚,恰好甩在韩拓脸上,手背关节骨还撞了一下韩拓的鼻梁。
力气不算很大,但打人不打脸,看到韩拓的脸斜向一边,李未末心里多少也有点后悔,嘴上埋怨道:“你突然凑过来干嘛,吓我一跳!”
韩拓没说话,只抬手碰了下鼻子,李未末讪讪地辩解:“谁让你鼻梁长那么高......”
韩拓看他一眼,转头走进卫生间,这次把门带上了。
不过没有关严实,留了一条缝。
蔡鹄宇双手抱胸,问李未末:“他是不是以为自己在捉奸?”
李未末没在蔡鹄宇身上看出毛病,暂时放下心来,同时警告蔡鹄宇,让他把屁话都收收,还让他别动不动就捂心口装毛病,小心假话说多成真。
蔡鹄宇心不在焉地应着,然后问能进卫生间不,李未末瞟一眼半开的厕所门,韩拓正在里面举着一次性牙刷刷牙,李未末让蔡鹄宇等等,等韩拓出来他再进。
蔡鹄宇说瞧你那怂样。
李未末嘴硬,昨晚的事让他心烦,但烦归烦,一次性牙刷和毛巾已经在两人睡觉时给摆好了。
这个时间韩拓起得比平时稍早一些,李未末说不准他睡没睡好,脸色看上去倒是跟平时没什么区别,一副淡淡的模样,成熟稳重,气场强大。
昨晚那个幼稚到天上,跟蔡大眼儿吵嘴,说着狂言妄语的韩小拓才是反常,仿佛瞬间出现,又在一夜之间消失,不真实的就像他们之间那个吻一样虚幻。
从卫生间出来,两人又在打闹,李未末正把蔡鹄宇摁在墙上,用泡沫滚轴戳他肚子,韩拓看都不看,什么也没说,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风衣一边往身上套,一边走到玄关处换鞋。
李未末叫住他:“......我点了早饭,马上就到。”
双脚利索地踩进皮鞋里,韩拓头也不回,“公司有急事,不吃了。”
说话同时手指已经拨开门闩打开门,仿佛真急得一秒都不能再耽搁似的。
“他不吃我吃,”蔡鹄宇看热闹不嫌事大,假模假样地在大门关上前扯着嗓子喊,“我吃双份。”
然后看向李未末,犹疑地问:“你这发小,不会有双面分裂的毛病吧......”
李未末一把将手里的滚轴丢到地上,“爱吃不吃!”